余生下

时间:2018-10-23 4:00:42 来源:唇裂

余某没有兄弟姐妹,是个独子,家里在镇上算是有钱人,父亲搞蔬菜外运,且经营有方,属于先富起来的那类人。在大多数人还住瓦房时,他家就盖了一栋两层的洋房。余某因为长得丑,在学校处处受人白眼,自然是无心读书,高中没读完中途就辍学回家了。他父亲没指望他能帮得上忙,但抱孙心切,早早就给他说下了一门亲事。女的叫张瑜,是大山里少有的漂亮姑娘,早到了婚嫁的年龄,她本人也在跟她的旧同学谈恋爱,她自己并不愿意嫁给余某,为此,她特自找到余某,讲明自己并不爱他。最后,她离开前跟余某说:“我的花只能开一次,开过之后就枯萎了,但我不会为你而开。”

可是张瑜的父母并不同意她嫁给那个比她们家还穷的同学,他们看中了余某,觉得余某方方面面的条件都符合他们的要求,甚至对余某长了个兔唇也认为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能跟余家做成亲家肯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双方的父母撮合了他们的婚事。余某本来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一来是年纪还小,二来是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还不是结婚的时候。可是,在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大山里,他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人的婚事相当隆重,单是酒席就摆了一百二十多桌。这在大山里的小镇是绝无仅有的。当人们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这对新婚夫妇,认为他们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幸福晕了。但是婚后不久的一场车祸就把他们的幸福生活全辗碎了。这场车祸导致余某父母双双惨死。生活一下子就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对余某来说,这不谛于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余某打懵了。余某不懂经商,继承不了父业,仅三年时间他们就成了镇上最穷的人。

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夫妻俩最先是小争小吵,鸡毛蒜皮,锅盘碗筷,继而升级到人身攻讦,余某的兔唇被张瑜不断放大,放大到彼此相互厌恶的地步。最后余某一顶绿帽就戴得稳如泰山。此期间,张瑜的旧情人果断地接过了大山里蔬菜外运的生意,并且同样也做得风生水起。两人理直气壮地在外面偷情,并为余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且没有兔唇的漂亮儿子。余某为此曾到岳父家讨说法,但此一时,彼一时,余某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同情,相反,他们劝他离婚,厚颜无耻地求他给张瑜一条生路。余某顿感万念俱灰,在一个冬日的早晨,余某带上一袋干粮,背上简单的行囊远走他乡。

余某从来没想过,他会在这个名叫风流底的地方有着如此的奇遇。

冬日的风流底,没有刺骨的寒风,比大山暖和。余某一下火车,扑面而来的是稠得化不开的热闹。人声车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塞了余某的耳朵。他站在车站的出口,看着行色匆匆的人流,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要给熟人打电话。电话打了无数次,结果都是无人例外的关机。余某一下子就没有了主张。他惊慌失措地背着行理包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走。

余某没想到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后果竟然是流落街头。余某口袋里的钱不多,旅馆太贵,他住不起。当晚,余某在一个广场高大的石柱下度过他在异乡的第一宿。

第二天,余某按熟人在电话里曾说过的大致位置去找,他在一个城中村见到人就问,被问的人不是摇头,就是好奇地盯着他的兔唇看,看得余某问人的声音也矮了下去。后来就越来越矮,最后像一只过街的老鼠,偷偷钻到地下去了,谁也听不见,他只是直着两眼看着人家,路人只当他是个傻子。而余某的熟人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吃完最后一块干粮,余某决定去找工作。他不能坐以待毙。余某初来乍到,不明就里,不知道要到工业区去才容易找到工作,他只是在大街上像条狗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后来,余某在一条电线杆上看到一则广告,广告只有三个字:雇情人。那三个字是直接用黑色笔写上去的,字下面是一行手机号,别的什么也没有。也许是情人两个字让余某受到了点小刺激,又或者是走投无路了,想试试运气,反正余某是想也没想拿出手机就直接拨了过去。

号码居然能拨得通,不过让余某有点儿失望的是,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遥远。他约了地点,叫余某过去见面。但余某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他只知道那个收容他过了一晚的大广场。余某要求到广场见面。男人竟也同意了。不过,在说好了广场里确切的位置之后,男人要求他届时手里要拿本书,最好是杂志什么的,这样容易找到人。余某听了顺便就在路边的书摊上花了四块钱买了一本叫花花绿绿的打工杂志,匆匆往广场走。

到了在约好的位置,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余某坐下来正想翻翻那本花了四块钱买来的杂志,手机突然间就响了起来。余某又听到那遥远的沙哑声从电话那一头传了过来。对方叫余某站起来,不要挂电话,单足朝前跳。余某以为对方还没有看到他,于是依言缩起一条腿成金鸡独立状,单足往前跳,跳了几步,怕走远了人家拿走他的行理,又赶快转身跳回来。对方在电话里叫他不要停,余某就来来回回反复跳,引得周围的人都向他看过来。余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问对方看到他了没有。对方说,看到了。余某就停下来,拿着手机四下里张望,广场上人来人往,此刻正在打电话的人不少,余某根本就无法判断哪个是他要找的人。忽听得电话里那人说他通过了,并指点他朝某个方向走,余某还想问些什么,但对方不等他说,就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显得有些神秘。余某更没想到自己就这样通过了。他半信半疑地朝着对方指点的方向走。刚走出广场不远,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巴掌,余某回头一看,一个留着一头长发的年青人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随着一声沙哑的问好,余某立刻就知道正是刚才电话里的男人。

男人自我介绍说姓张,让余某叫他张大哥。随后,张大哥带着余某边走边谈。张大哥说,小子你走狗屎运了,那么多的帅哥她都没看上,你一个丑人,她居然就看上了。余某听了,隐约感觉自己被选中了。但他仍然不明白,雇情人是怎么回事。张大哥就说,你没看大街上来来去去的出租车么,你给了钱就可坐。一句话就是把自己租出去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谁需要呢?张大哥说,等下就知道了。到时,人家会有一个具体的合同出来,大家都同意了,才在合同上签字。你小子发达了,要是能签个十年八年,一辈子的吃喝都不愁了。余某觉得不太可能。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个地方住下来。工作的事,以后可以慢慢找。张大哥还交待他,像他这种人,如果想长久地做下来,最好是不该问的,千万别多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余某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只有在电影里发生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余生讲到这里停了停,回头看看翻过的菜地,发现已经翻了一半。他问身边的女人:

“你的蝴蝶呢?”

女人说:“飞走了。”

“你的脚瘦了。”余生又说,“也可能是鞋子肥了。”

“后来呢?”女人期待余生把故事讲完。余生于是又继续往下讲。

其实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没错,余某真的是把自己租给了一个叫阿珍的女人。余某跟阿珍签了一张三年的合同。合同规定阿珍每个月付给余某八千块。余某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值八千元。他只是看了合同的前部分,发现自己每天的工作并不繁重,除了做些家务,修花剪草之外,就是陪阿珍聊天。后面的内容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立马就签了名。余某是三天之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出租情人。

不过你不用担心,余某跟阿珍从来没有性爱。阿珍似乎也不需要性爱。但是她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癖好,每天晚上,她都要用狗链条把余某锁在她的床边,让余某用舌头一遍一遍地舔她的脚趾头,一直到她睡过去为止。在这个过程中,阿珍会不停地跟他讲一个相同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余某一年多的出租情人生活里被阿珍讲述过无数次。其实余某早就能将故事准确地复述出来。余某觉得阿珍讲的这个故事,实质上就是牛郎和织女故事的翻版。这个故事被讲述多次之后,变得似是疑非。最大的可疑之处在于阿珍虚构了一个完美的情人。为了这个完美的情人,她愿意一辈子不结婚,一直等到这个情人来找她。

“我的花只能开一次,开过之后就枯萎了。”这是阿珍在黑夜里常跟余某说的一句话。阿珍每说一遍,余某的头就痛一次。余某的头痛症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今年夏天,余某的头痛变得越来越厉害,发作起来时,像是有一千根针直往脑海深处刺。余某曾想过死,但是他又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的情敌。他设想过一千种方法去折磨那一对狗男女。最起码也不能让他们活得如此自在。他要让他们像狗一样活着,像狗一样舔他的脚趾头,让他们生不如死。所以余某对自己说,他得活下去。

后来余某找到了一条治疗头痛症的偏方,就是用野生的麻雀头炖天麻吃。于是他拿了把旧气枪到处去打麻雀。就是在此期间,余某的家乡发生了一次地震,地震使一切事情变得简单了。因为地震抹平了所有的恩爱情仇。

当余某马不停蹄的赶回到家乡,亲眼看到妻子和她的情夫,还有他名义上的儿子,从瓦砾下被挖起来时,他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妻子红杏出墙,被人家从瓦砾下挖起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了。相比那些在地震中突然死去的人,余某觉得自己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已是正午时分,菜地已经全部翻过,也平整好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天空灰暗。没有风。闷热。

余生对女人说:“这是要下雨了么?”

“故事讲完了?”女人说。

“讲完了。”余生说。

“他的头痛症好了吗?后来。”女人问。

“地震过后,他的头就再也没有痛过了。”余生说。

“地震死了很多人吗?”女人又问。

“是的,死了很多人。”余生答。

“来不及掩埋的尸体还生了蛆。”余生补充说。

“他们到岸了,也平安了。”女人说。

“平安?谁平安了?”余生问。

“你说人死了,还会有思想吗?”女人问。

“不知道。不过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科学家说有。”余生答。

“还记得世上的所有事?”女人问。

“电影里看过,那些鬼喝过孟婆汤后投胎就不记得前世的事了。”余生答,“不过,那是投胎之后的事。当然,人死后能不能再次投胎也还没有弄清楚。不过佛教的人相信这个。因果轮回,是做猪还是做狗,是一早就定下来的。”

“死会痛吗?”女人问。

“吃安眠药死的,肯定不会痛。别的不知道。”余生答。

“活着是为了死吗?”女人问。

“谁会为了死而活着呢?”余生答。

“你为谁活?”女人问。

余生一下子答不上来。不过他想了想说:“活着是需要勇气的,要找一些理由让自己活下去。我想这和一块菜地需要打理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人身体里也会长出草来。”

“要是找不到这个理由呢?”女人问。

“没有理由就让自己长草罢。草从心里发芽,然后往上长,从头顶长出叶子来,长长的根须则往下去,从脚底探下去,一直探到土地里。于是四季风和日丽。”

“四季风和日丽?可能吗?”

“是的,人一长草了,天气就没有变化了。”余生答。

“嗯。”

“如果天气没有变化,那么人会老吗?”

“长草的人不会老,因为所有的日子都是相同的。”余生答。

“嗯。”

两人沉默了好久。一时都没有话说了。于是回到屋里来。四周又暗了下去。

余生说:“下午让我给菜地浇水吧,它渴了。”

女人说:“好。”

中午,余生喝了女人煮的粥。但没有菜,味道寡淡。但余生不介意。吃得似乎还很饱。吃完饭,两人一起到走廊上坐。坐了一会,余生又要走。女人说:“种子还没有下呢。”余生说:“我下午还要来。”

“走大门吧。门总是要开的。”女人说。余生同意了。

下午六点左右,余生来了。带来了他简单的行理,还买来了菜种。两人又到菜地忙活。给菜地浇水,然后把种子撒到浇过水的菜地,又薄薄地培些泥土,还烧了一些干草做肥料,堆放在菜地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下来。女人到厨房做饭,余生光着身子到天井冲凉。

晚上,两人睡到了一起。一切是如此自然,也如此水到渠成、水乳交融。事后,女人给余生也讲了个故事,故事还没讲到一半,余生就抱着女人睡着了。余生不知道故事是如何发展如何结束的,也不知道故事里除了那个叫阿旺的男人之外还有谁。

后半夜时,余生突然被女人摸醒了。余生感到女人的手在他脸上摸得很仔细,还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许久。余生假装没有醒,黑暗中便听到女人虚弱地说:“阿旺,阿旺,我的花开过了。”

以后的日子,余生发现女人在迅速衰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女人原本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就全白了,脸上皱纹也越来越明显,身体不再丰满,乳房干瘪起来,像两只挂在胸前的小布袋。余生要带女人去看医生,女人说:“你说过,长草的人不会老。我的草被除掉了,可是我不后悔。”

从此,风和日丽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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