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背后,三万多个贫困儿童与唇腭

时间:2021-12-28 13:51:54 来源:唇裂

一直以来,唇腭裂都是我国最高发的出生缺陷之一。近年,每六七百个新生儿中,就会有一位患病。

早年,不少孩子囿于经济条件和当地的医疗水平,一生都没有接受过治疗。

年,事情开始改变。约名唇腭裂的孩子在杭州得到免费治疗的机会。这个名为「母亲微笑行动」的公益医疗项目一直运行至今。近20年,贫困家庭的唇腭裂患者所能享受的免费项目越来越多。

年起,唇腭裂治疗陆续被纳入各地新农合的保障范围。越来越多的孩子选择在当地就医。但基层医生的手术质量参差不齐,「母亲微笑行动」近几年救治的孩子中,一半以上都是来做二期修复的。

「和做衣服一样的,这块布料已经用掉了一些,再去重新剪裁,料都不够,也就更难做好。」「母亲微笑行动」的发起人韩凯这样比喻。他希望,培训基层医生这件事能够得到更多的重视。

把「微笑」带回国

晚上八点,青藏高原东南部的林芝刚刚日落。医院里,八岁的藏族男孩丹巴旺扎在麻醉复苏室中醒来,第一反应是「想见妈妈」。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全麻手术。从他的左侧上唇到接近鼻底的位置,缝合线规整地穿过。

一个多小时前,那里还是一道豁口。

丹巴旺扎患有二度唇裂,他生长在西藏左贡县的山区,是家族里唯一出现问题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出自己的不同。小朋友们凑在一块,他总是躲在远处。上小学后,丹巴旺扎的自卑感更重了。每当有同学问起自己的嘴,他总不知如何回答。

此前,他从未接受过治疗。一方面,由于信息闭塞,长辈们对这种疾病知之甚少;几年前父亲的离世让他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独自养着三个孩子,无法带他离乡求医。

直到今年夏天,有志愿者联系上了丹巴旺扎的母亲。经过医生的评估,这个8岁男孩的名字被列入林芝站的患者名单。

林芝医院里,医疗志愿者正在为患儿做手术图源:受访者

9月11日,丹巴旺扎接受免费手术的第二天,我通过视频见到了这对母子。母亲靠在病床旁,用布条把最小的孩子绑在身后。她说,自己带着孩子坐了三天的车,才辗转到达林芝。

镜头转向丹巴旺扎,他含糊地讲了些话,分不清是藏语还是普通话。负责翻译的志愿者突然哽咽——「他说,手术后的愿望是,回去能和同学们一起玩。」

丹巴旺扎的主刀医生来自两千多公里外的杭州。此次活动,像他一样的医疗志愿者共有45位。

65岁的韩凯也在其中。30年前,正是在他的努力下,国内首场面向贫困唇腭裂患者的公益医疗活动得以开展。

医院的首批骨干医生,师从已故的「中国整复外科之父」张涤生。

上世纪80年代末,韩凯前往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的医学院进修。在那里,他第一次了解到「微笑行动」。

这个全球性的非盈利机构成立于年,旨在向贫困家庭的唇腭裂及其他头面部畸形患儿提供免费治疗。其创始人是一对美国夫妇,丈夫Magee是位整形外科医生,与韩凯就职于同一科室。

年夏天,「微笑行动」组织了一批非洲的患儿到美国接受治疗,韩凯是志愿者之一。

救治非洲孩子的经历,使他想起了国内的唇腭裂患者。

年10月~年9月,我国首次进行了大规模的出生缺陷监测。家医疗机构登记了万围产儿(指孕28周至出生后七天),其中个患有唇腭裂,也就是说,每个孩子中就有一例。

这样的发生率,在统计的所有出生缺陷中排在第二位。

这些患者面临的,是不甚发达的医疗环境。韩凯回忆,当时即便在杭州这样的大城市,除医院,「医院很少接收唇腭裂病人」。麻醉条件也有限,术后风险较大。

当时唇腭裂手术的费用超过千元,而年,我国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元。

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很多患者一辈子都没有接受过正规治疗。

上世纪90年代,等待术前筛查的患儿和家长图源:受访者

因此,韩凯找到Magee医生,提议将「微笑行动」引入中国。

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年5月,「微笑行动」首次在中国举办活动。三百多位患者医院,因为药品和人员的限制,能够完成的手术总量只有例左右。

大多数未被选中的家庭,仍然抱着缥缈的希望等在活动现场。韩凯每次经过,都会被人扯住袖子,「家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想把孩子排上」。

30年过去,韩凯仍然记得一对老夫妇。活动为期五天,他们每天医院门口。患儿看着有四五岁大,经历过一次并不成功的手术,「做得很难看」。

到了最后一天,他们对韩凯说,「医生,我们也知道这次没机会了,明年你们还来吗?能不能把我们排到前面?」

韩凯深受触动。他决定把这件事一直做下去。

建立一个基地

年前,国内的「微笑行动」一直采用流动医疗队的形式救治患者。

最初,每年只有一两场活动,大多在东部沿海省份举办,以国际志愿者为主力。

年,韩凯辞掉了弗吉尼亚大学的工作,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公益事业中。此后,活动场次逐年增加,救治范围扩展到甘肃、云南、四川等西部省份,国内的志愿者团队也积累了数百人。

那些年,韩凯接触了近万名患者。其中,弃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

上世纪80年代至本世纪初,唇腭裂患儿被遗弃的现象颇为普遍。「偶尔治愈」记录过的一段往事,就是鲜活的样本:年起,河北廊坊的村医申敏先后收养了12个弃婴,其中有四位唇腭裂患儿。

90年代后期,总唇裂(指单纯唇裂和唇裂合并腭裂)一度成为我国最高发的出生缺陷。然而,产前超声检查尚未在农村普及,人们总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发现Ta是「豁嘴」。

围产期出生缺陷发生率顺位(1/万)数据来源:《中国出生缺陷防治报告()》

「只能生一个,就都想要健康的。」

每次申敏家抱回唇腭裂的弃婴,都有不少村民来看。原本有意领养的,一看到孩子的嘴,通通作罢。

申敏对此并不意外。20年前,村里没有多少人知道,唇腭裂是能够治愈的。

韩凯印象最深的弃婴是陕西扶风县的袁陆陆。年,他在西安为这个男孩做了修复手术。

「术前筛查时,这小孩叫爸爸,我抬头一看,老汉都60多岁了。」原来,年的深冬,襁褓中的袁陆陆被亲生父母丢在路边。陪他治病的是养父,在抱他回家时,已经年过五旬,育有四个儿女。

受疾病与贫穷所累,12岁的袁陆陆才读到小学三年级。与他同批接受救治的位患者中,还有五个弃婴。

韩凯后来回访过袁家。袁陆陆恢复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异样。眼看就要成年,他的户口问题终于解决了。学习也越来越好,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

韩凯问,以后要不要上大学?男孩说,自己更想去技校学汽修。「父母年龄大了,轮到我来照顾他们了。」

年,申敏夫妇与收养的唇腭裂患儿合影摄影:李晨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凯愈发意识到流动式救治的缺陷。

唇腭裂的治疗不是「一锤子买卖」,应该是贯穿患者不同的生长阶段、多学科协同完成的序列治疗。

理想的序列治疗时间表是:在患者出生后的两周内,正畸医生应用术前矫治器恢复其牙弓形态;3~6个月,外科医生进行唇裂修复手术;6~12个月,进行腭裂修复手术;患者三四岁时,语音治疗师对其进行评估和训练;再过几年,一些孩子的鼻子、牙槽等,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整形。

在美国留学时,韩凯就了解到了序列治疗。年,我国第一届唇腭裂学术会议召开,序列治疗的概念正式引入国内。

然而,十多年过去,序列治疗在国内的普及程度仍然不容乐观。

「微笑行动」每次的活动时间有限,在手术之外,志愿者们能提供的帮助很少。医疗队离开后,患者如果出现后续的问题,很难找到曾经的医生。

因此,韩凯希望建立一个基地,便于病人更系统地接受治疗。

年秋天,韩凯找到老朋友汤黎敏。她当时是浙大一附院的手术室护士长,还有两个多月达到法定退休年龄。

韩凯告诉她,自己想要筹建一家免费治疗医院,邀请她来管理。

今年9月,出发去林芝之前,72岁的汤黎敏向我回忆起当时的心境,语气轻快。「那个时候思想斗争很激烈的,医院一般都会返聘,待遇跟原来一模一样的。出来搞慈善,收入肯定没多少了。」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返聘的机会。

年11月,「医院」(以下简称「医院」)正式揭牌。

「医院」开业之初图源:受访者

迎接首批患者的,除了本院的36位全职员工,还有中国、美国、澳大利亚、越南等国的医疗志愿者。

开业次日,一个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12岁男孩,成为了「微笑行动」在中国救治的第一万名患者。

与政府合力,触达更多的患者

「医院」成立后,开始摸索新的途径,以触达更多的患者。

年2月,汤黎敏拜访了浙江省的计生部门。一位老同学告诉她,借助那里的出生缺陷干预项目,或许可以找到她想找的患者。

实际上,国家计生委在八年前就启动了出生缺陷干预工程,但在唇腭裂的治疗方面,项目还比较少。

一方面,在缺陷儿出生后给予治疗属于三级预防,而干预工程的重点是一级和二级预防,即孕前和孕期干预。各地为此投入了不少精力,比如向适龄对象发放复合型营养素,以及加强产前筛查;

另一方面,唇腭裂也不在首批重点干预病种之列。在有限的资源下,一些更加「高危」的疾病得到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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