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变身美国那样乐于给予的社会,还是坠入巴西那样两极分化的深渊,全球最大对冲基金掌门人父子接触中国数十载,认为当下的中国正处于十字路口
记者王力为“这一带现在全是胡同,将来一大片高楼都得起来。”年,在位于长安街国际大厦22层的“世界之窗”内,一位创业不到10年的美国人望着窗外这样“预言”。屋子里,所有中国人都付之一笑。
这位美国人是瑞·达里奥(RayDalio),投资家,目前世界最大对冲基金----美国桥水基金创始人。很少有人了解,年,他将只有11岁的小儿子马修·达里奥(MattDalio)孤身一人送到中国,马修成了中国当时年龄最小的外国留学生。那年,瑞创立的桥水基金刚满20岁。
全球金融危机最深时,桥水基金登上全球最大对冲基金的宝座,掌管资产已逾亿美元,只服务于机构投资者。瑞成为继索罗斯之后,全球对冲基金界乃至投资界的旗手,他也很愿意被看作索罗斯那样的“入世的哲学家”,这令他成为决策者和全球金融市场最愿意聆听的人之一。
去年7月,桥水基金给客户的一份内部报告一反桥水此前对中国的看好基调,着重指出中国的债务问题,在全球投资界掀起轩然大波。其实,瑞与中国有逾30年的交集,他对中国有着极深的情感和经济投入,也与中国金融高官保持了思想交流。
近几年,瑞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慈善。“我做慈善受我儿子影响很大。”他这样说。马修说,父亲开始投身慈善,与“年在北京一所中学里听我演讲后的中学生并没有本质不同,由最初的怀疑到问该怎么做”。马修在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说。年,马修创立中国关爱基金会,其后数年中,用约万美元的投入救助了约名中国孤残儿童。
这一对美国父子与中国逾30年的交集也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后一路走来的变化。在低垂的果实慢慢被摘完后,发展的单行线渐渐走出岔路。“中国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父子俩都这样认为。
“加把劲”
“中国现在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年的一天,瑞对他在中国的“左右手”、桥水中国区总裁王沿说。前路一侧在他看来是像美国那样乐于给予的社会,另一侧是类似巴西那样两极分化的社会。桥水基金的选择是,在中国推进公益事业。
年,达理北京基金会(DalioBeijingFoundation)成立,瑞说服大病初愈的中投副总汪建熙在退休后担任该基金会理事长。今年5月,瑞发动多位中美企业家出资设立的深圳国际公益学院已经开班。
该学院脱胎于一次瑞在北京和盖茨的会面,他试图说服盖茨与自己一起干。“当时盖茨稍显犹豫,因为中国这方面的资金已经不少,盖茨说考虑考虑。”王沿回忆道。在随后与马云等中国企业家的饭局上,盖茨提及此事,一桌人都稍显沉默。
不久后,盖茨告诉瑞,自己决定参与。捐助计划不久成型,五位中美企业家在5年内每年捐助万美元,瑞和盖茨共出40%,三位中国企业家共出60%。
在招商银行原行长马蔚华的张罗下,经过几年筹备,深圳国际公益学院于年11月成立,瑞在成立仪式上说:“当我和我的儿子第一次来到中国做慈善时,资金是主要需求。但随着中国的发展,资金已经不再缺乏,现在的问题是需要了解如何更好地使用善款,使之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就是我们联合捐资设立深圳国际公益学院的目的。”
这也是盖茨首次支持在中国建立公益教育机构,他说:“通过发起成立深圳国际公益学院,我们希望为那些愿意贡献自己的领导才能、聪明才智和丰富资源的人提供支持,共同消除不平等现象。”马云也出席了当天的成立仪式,“中国公益领域的人才资源极其稀缺。我们必须回到源头,从人才培养开始做起。”
年5月下旬,深圳国际公益学院开班,学院第一届董事会主席由招商银行原行长马蔚华担任,曾任民政部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的王振耀担任学院院长。
把儿子送到中国
瑞于年创立桥水基金。年,35岁的瑞第一次来到中国。那几年,他与中国金融界接触颇为频密,并与荣毅仁创办的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建立了业务关系。
一次在位于长安街上的当时中国最高楼国际大厦里,他说,这附近现在都是胡同,将来一大片高楼都会立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认为小伙子第一次来中国,胡说八道。30多年后,国贸周边三座在建的超高楼仍在不断刷新“北京高度”。
“父亲会说,这只是常识。”马修引述父亲的观点说,中国有超过10亿无比聪明和勤奋的人,只要这些人被赋予工作的自由,并接入市场的力量,这能释放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而资金一定往人力成本低的地方流,中国的市场规模又足够大,中国人完全有权利和美国人赚得一样多。
马修是瑞的三儿子,恰好生于年。“有些时候,就是有缘!”他说。“缘”字的发音是地道的“京片子”。
“我第一次去中国只有3岁。那几年父亲不时到中国走走,有时会带上我。当时,我能吃的只有煮蛋和饺子。而现在,中国美食是我的最爱。”
马修9岁那年,一位与瑞有工作交集的朋友顾泽青在瑞的美国家中小住了一段时间,临行前,她提出请马修到中国跟她生活一段时间。
“中国,那听起来很不错!”马修笑着回忆,因为在中国,常摊上在美国少有的饭局,“我沾的第一口酒就是在中国。”
马修来中国最主要的驱动力无疑还是父亲。“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学会中文,了解中国文化。于是我就被派来了。”
马修成为了当时中国年龄最小的外国留学生,在北京史家胡同小学学习,独自一人寄宿在顾泽青家。“父亲希望让我完全沉浸在中国当地人的环境里。刚到中国时,学校里讲鲁迅,顾阿姨英语不错,但也翻译不太明白。”
“年的中国与今天的中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刚走进校门,同学们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动物园里的新动物。”“但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让我大开眼界。”父亲在他小小年纪把他放到仍是另一个世界的陌生国度,马修是否曾有不理解?“很多中国家长认为,孩子那么小离开家人去海外读书会不适应。我的看法是,这事实上是出去看看的最好时间。此时人的心智正在成长、定型过程中,就像学一门语言、一个口音,在一定年龄前接触的,会真正成为你的一部分。我是幸运的。”
“当然,母亲在她年轻时旅行经历很多,也一直保有多文化的视角。”马修说。他的母亲出生于一个荷兰裔的美国望族,她的家族姓氏Vanderbilt,至今仍被纽约中央火车站旁的大道沿用。纽约地铁也有一部分是由Vanderbilt家族出资修建。
“俗语道,风愈劲、树愈强。我会说,挑战(磨难)越大,人性(民族)越强。如果你看中国人,那么多曲折的历史经历让他们变得更强。美国人也是如此,大萧条时候成长起来的人心理是最强健的。”马修说。
“富足固然很好,但是富足的悲剧在于,会让人变得羸弱,恰恰是挑战让人变强。一段面对挑战的日子,是每个人都应该走过的。”
很难断定,瑞的放心,是源于深信“虎父无犬子”,还是愿意在中国身上打一个赌。
马修的选择
在中国生活一年后,马修回到美国。在临行前的欢送会上,他说他“爱上中国”,因为身边的中国人。
“(顾泽青的丈夫)麦叔叔是一位大学教授,有课时他住在学校,但是他几乎每天都会花一个小时骑自行车来送我上学,然后再骑一个小时返回学校,前后可能要花上3小时。”马修说,“一些课因为牵涉太多中文字我没法上,学校的几位老师每天会花几个小时给我开小灶补习。
此后几年,马修在假期多次回到中国。16岁那年,他以美国知名的“童子军”(BoyScouts)项目身份在中国一家孤儿院待了一个夏天。期间他发现,只需花美元,就可以给兔唇儿童做治疗手术;花美元就可以为一位孤残儿童安排一个寄养家庭。“区区几百元就可以改变一个年轻的生命,这样的需求又是如此紧迫,这一发现对小小年纪的我来说,很是震惊。”
假期结束回到美国后,马修开始挨家挨户地敲周边人家的家门,“我基本上是对所有愿意听我说的人说,您能不能支持一下这件事。”美国邻里给予支持的意愿也让马修有些吃惊。他获得的第一笔捐赠就达0美元,为多位孤残儿童安排了寄养家庭。
第二年,马修再接再厉,筹到的钱不只为孤残儿童寻找寄养家庭,也为他们做手术。
在此期间,马修创立了中国关爱基金会。年基金会启动之际,正是中美撞机事件发生前后,两国关系坠入冰点。“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加强中美民间的交流。”马修说。在此后两年半时间里,马修先后为基金会筹集善款50余万美元,并在天津福利院资助了50名孤残儿童前往静海县寄养。“此外,基金会还出资为15个病残孤儿进行了治疗。”
“记得有一次,我在孤儿院里看到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她有着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里最明亮的眼睛。我了解到有一个美国家庭希望收养她,但是没有钱飞来中国把她接回美国。于是我们出钱帮他们完成了这个愿望。”
这段管理基金会的经历对年纪尚小的马修也是一个极大的锤炼:由于需求巨大,筹到的资金有限,马修必须在选哪些孤残孩童做手术上做出抉择。“我何德何能,有权决定哪个小孩应该活下去?但是,我别无选择。”
5年,马修登上了美国知名的《人物周刊》青年版的封面。奥普拉的脱口秀节目也北京哪里有治疗白癜风的治疗白癜风哪里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