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晓,女,80后,管理学硕士,曾任企业高管,现居上海,年开始写作,同年5月在《琴台文艺》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堂妹》,现阶段以杂文、小说为主,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杂志。
桃花落尽
那一年春日,桃花开满了阿续家的庭院,也开在阿续娘的脸上。
阿续六年前去云南当兵,偶尔回乡探亲,母子俩还没好好说说心里话就又要分别了,阿续娘每次都是流泪相送。如今,阿续复员还乡,还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云南姑娘云紫。阿续的归来,给这个宁静的村落带来了数日的喧闹,村民们争相前来问候,顺便一睹云紫的芳容。阿续娘一整日都满面带笑,眉眼里都是喜气。
阿续当的是通讯兵,回乡后被安排在镇上做电工。云紫绣得一手好刺绣,还写得一手工整的小楷,加上长相清丽,气质出众,在村民眼里恍若天仙。总有人在阿续面前对云紫赞不绝口,羡慕之余又有着隐隐的嫉妒。阿续却不以为然,自幼长相俊美、身材健硕的他,对自己格外自信。他自豪地对村民们说,在云南,追着他的姑娘有一打。云紫的父母并不同意她远嫁,是跟他私奔到此,言语间竟有些得意。有人看不惯阿续这样,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珍惜。
云紫怀孕以后,阿续常常用手在云紫的肚皮上写字,让云紫去猜,美其名曰胎教。云紫总是能够猜得又快又准。他们都在憧憬着未来的宝贝该有着怎样聪慧的头脑和美丽的长相。有次阿续深夜喝酒归来,黑着个脸。原来是有人在阿续面前说,云紫这么漂亮,以前一定有过很多男人吧。别人因着嫉妒而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像一根刺,扎在阿续的心里。他回来就找茬跟云紫大吵一架,说到激动处,甚至动手打了云紫一巴掌。云紫抚摸着自己的脸,满眼的泪。女人绝不能允许男人打,因为打人这事会上瘾,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阿续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在一次深夜大吵之后,云紫被送进了镇上的产房。
云紫平安生下一个男婴,有着大大的眼睛,挺立的鼻梁,只是在上嘴唇和人中那里有一道小小的豁口。医生安慰云紫说,婴儿兔唇的情况不严重,以后做个小手术就会恢复得很好,不必太担心。阿续却没有这么乐观,听说儿子是兔唇,他竟在漆黑的夜里号啕大哭,捶胸顿足。
出院那天,云紫被阿续用平板车拉回家,一路上摇摇晃晃居然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之后已在家里,她本能地去摸孩子,却发现身边没有。她心里一惊,赶紧叫阿续和阿续娘,我的孩子不见了。阿续娘过来安慰云紫,孩子不是绕脐导致窒息一出生就没了吗?别难过,你们还年轻,养好身体要紧。
云紫大惊:怎么会,我明明生了个儿子,只是有一点兔唇啊。阿续娘问阿续到底怎么回事?阿续说,我阿续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个怪胎儿子,我丢不起这人。那孩子被我送人了。你们就当他出生就没了吧!云紫简直要发疯:那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求求你,把他还给我。阿续娘听说儿子把孙子送了人,也是几乎晕厥,嘴里骂着你这个逆子,畜生,你把孩子送谁了,快去把他找回来。
阿续眼看她们娘俩都要疯,马上出门去找孩子。其实他也没有送人,医院回村的时候路过一所小学,阿续一时冲动就把孩子放在了学校传达室门口。如今已经过了小半天,回去哪里还找得见孩子,也问了学校的老师和传达室的值班人员,都说没有看见孩子。阿续空着手回到家。云紫天天以泪洗面,眼睛快哭瞎了。满月那天,云紫洗头洗澡换了一身新衣服,说想去镇上走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阿续到处寻找云紫,找了好几个月,甚至跑到云南云紫的家乡,仍然一无所获。阿续并不悲观,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我这样的花样美男。
日子总要继续,一年后,他又从云南带回一个姑娘,面如满月,艳若桃花。
姑娘叫灵儿,是一个高干子女,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死活要跟阿续在一起,父母自然是不可能同意她远嫁到这穷乡僻壤。灵儿来到阿续的家乡,刚开始觉得这里的什么都是新鲜的,空气也是格外的清新。不到半年就开始思念家里的优越条件。偷偷写信给她的父母,父母正在家急得要命,父亲马上乘飞机带保镖,来到阿续家。说你们的婚事我没意见,只是灵儿母亲想她想得要命,先接回家聚聚,他回去会慢慢做灵儿母亲的工作。灵儿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音讯全无。
失去云紫的时候,阿续还是自信满满,尤其是很快又带了灵儿回来。村民们都说阿续太厉害了,有女人缘,简直是桃花盛开。当灵儿离去之后,阿续开始感到失落,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懊悔不已。天天借酒浇愁,精神状态极差,在一次架电线的时候,从电线杆上摔了下来,刚好掉到一堆石头上,摔断了一条腿。一个以英俊潇洒自居自以为可以颠倒众生的美男,就这样成为了一个瘸子。因为是执行任务受伤,所以算工伤。政府给他每月一些养老金,他就提前退休了。
阿续成为瘸子之后,阿续娘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突患脑梗去世。阿续爹很早就不在人世,阿续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有人给阿续介绍邻村的独眼寡妇,阿续气得破口大骂:我阿续何时缺过女人,我阿续的女人哪个不是艳过桃李?你们不能这么埋汰我。虽然我现在是一个瘸子,但是我也不可能找一个独眼女人过一生。
阿续还是和独眼寡妇在一起了,因为独眼寡妇经常来看他,给他烧烧饭,洗洗衣服。那天他喝了酒,迷糊中就和独眼寡妇睡在了一起。也许是独居了太久,他也太需要女人的温暖。
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有个女人照顾总比一个瘸子孤苦伶仃地强多了。如果独眼寡妇给他再生个孩子,未来也还是可以期待的。
可是好景不长,他竟然被独眼寡妇抛弃了。因为独眼寡妇找了一个手脚健全的老男人。阿续表示理解,对于残疾人来讲,健全的人就像是神明一样的存在,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这是他成为瘸子之后明白的道理。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阿续就这样孤独地走向了暮年。
又是一年春日,桃花开满阿续家的庭院。忽然天降暴雨,满院的桃花落尽,留下一树的颓败和荒凉。阿续望着满地落花,鼻子一酸,老泪横流。心里默念:云紫,你在哪里……孩子,我对不起你!
云南边陲小镇,一对模样俊美的青年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在一户人家门口敲门:娘,快开门,我们回来看你了。男子的嘴唇饱满轮廓清晰,仔细看时,隐约有一条小小的细纹。
云紫放下手中的刺绣,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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