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优秀诗人写作史之十首精品展读北野

时间:2021-3-16 18:53:03 来源:唇裂

  北野,中国作协会员,河北承德人。满族。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十月》《青年文学》《民族文学》《散文》等发表诗歌、散文、评论等。出版诗集《普通的幸福》《身体史》《分身术》《读唇术》《燕山上》《我的北国》等多部。获“孙犁文学奖”等各级奖励,作品收入多种选本及译为英、法、俄、日等文字。

燕山祈祷书

在燕山北坡,我搭了

一个灶台,神呵,听你的话

我煮饭喂给父母

在燕山南坡,我搭了

一个灶台,神呵,听你的话

我煮饭喂养儿女

在燕山西坡,我搭了

一个灶台,神呵,听你的话

我煮饭喂饱身体里的沼泽

燕山的神呵,求求你,等我们

活过一万年,再让你的海水

从东面漫过来

灰鹤

一只灰鹤,在天空里飞

想想那浩荡无垠的远方和暮色

我突然想流泪

灰鹤的旅途无望而沉寂

它偶尔鸣叫一声

山顶的星光就闪亮一回

灰鹤,灰鹤,我的舌头底下

压着你的歌;而你的风声

却扎进了我的双肋

我什么也无法说出,整整一夜

整整一个思想的黑夜

我都在跟着你飞

过长城

过长城,向北,匪寨和寺庙渐多

高崖上,旗帜晃动

青头皮的是和尚,长头发的是寨主

那边说:替天行道

这边默念:阿弥陀佛

度人,杀人,虽然干得活不一样

但都让人不知所措

我知道流水无情,星辰隐秘

每个人命里都有劫数

禅门和寨门,摆在同一座山岗上

入我门来即是信徒

斯世纷乱,我倒底该信谁呢?

向南的路,大海连着被淹死的国

向北的路,黄沙埋着被毁灭的国

中间的群山,藏着聚义厅,肉蒲团

藏着殿宇,梵香,大王坟

外八庙的金顶上,有人举着火把

在半夜刮金粉

那是从东瀛偷渡来的贼人

避暑山庄楠木殿里,皇帝枯坐

夜夜悔恨不该轻信了一个

甜言蜜语的女人

待到月黑风高,一伙良民啸聚

天灾就变成了人祸

风捶着石墙,一遍遍喊:孩子回家吧

无动于衷的人里

有刀头舔血的匪,也有修行多年的佛

我的北国啊

此去关山千里万里,风中消失的

都是命运中的过客

牧马青山上

我的青骢马,在低头吃草

它宽阔的脊背载过我的爱人和仇敌

我的仇敌死于肉搏

我的爱人,她死于伤心欲绝的深夜

我的青骢马,它一个人空着脊背归来

在大青山下吃草,沉默

偶尔长嘶,都是乱云急坠之时

我的青骢马啊,它驯顺的鬃毛

像流泄的月色

它身上的刀疤,是星辰的碎屑

今天,它默默地跟着我

在大青山的阴影里喝水,吃草

它的身子里藏着一群马奔跑的鬼魂

它的眼睛里含着整个草地的湖水

我孤零零的青骢马呵

你带着我一个人,在夜幕下穿行

要回到哪里去呢

你要寻找的星空,己在天边变得弯曲

你要寻找的人

己在草原深处的毡房里转世投生

你要找到的牧鞭呵

它已经长进了我单薄的双肋

北国

白露为霜。草莽里剪径的贼人

用书生的语气说

“人间凶恶,金盆抽象。洗了几遍手

纸上的譬喻,仍然养不活妈妈。”

我躲在落叶里,不敢接他的话茬

我想在曲终人散之后

一个人在空戏台上演一场戏

演一个人退场之后,带着他的

鬼魂观众,用长长的拖腔向着空中哭

“我有幸做了蝴蝶

又做了回声里的牛羊,它们都是兄弟

它们都是粉身碎骨的新娘

而我——要如何才能回到那个

住满幽灵的村庄。”

霜花翻飞。旷野生凉

我的北方啊,落幕的人间星月摇荡

秋天的事情

今年银杉籽仿佛丰收,鸟雀在

那里欢腾,那几乎是蓝天的边沿了

白云之上,三五个果实的神

在出没;还有白皑皑的雪山被吸引

它们盖了一层旧雪,又一层旧雪

怀着上千年深远的光明

我在树冠上坐着,一阵风

就可以吹走,适宜哪一段规律

就被哪一个世界带领吧

远处的枫树,白蜡树,皂角树

都能区分出幸福的庄园和石头

也能区分出丧仪和喜庆之礼

它们红艳,热烈,凋零

各有隐秘的路数;大地上的

粮食,也在慢慢成熟

它们危机四伏,风起云涌

像失去信仰的样子

这也符合神对某些真理的描述

而指望悬铃木长大的人,也

指望命运里的灰尘快速堆成山峰

仓鼠收集的坚果,闪闪发亮

它们深藏于地下,这甜蜜

而广大的仓廪啊,像辽阔的

夜色里那些沉睡的星辰

在这个秋天,只有我心事空茫

在落叶上徘徊不止,如一只

孤雁,怀着云霓流浪的心情

而琴瑟零乱的浓荫下

童子一遍遍问师父——

“今日娑婆树,几年为一春?”

师父无言,眼神迷茫

如北方寂寥的长空

小瓷匠

宣德年间,我是捏泥炉的小工匠

脸颊涂着黑釉,器官都被锻打

手足描了金漆,是脱胎换骨的模样

几块散银子在身后喊

“碎了,碎了”,我的手就在

泥里抖成了一团。薄纸一样的身子

瞬间映出了松竹和梅花

而落叶下,那些冰凉的鳞片

并不知道墙壁上的玄窗

正卧着失神的书生和半夜的月亮

并不知道游入溪水的道路

正被枝头上涌出的女儿隔开

喜欢把山冈变成阡陌的人,也喜欢

把凶狠的兵器,变成牧笛的长腔

“这乱糟糟的世界,每一刻

都记着我的荣耀和衰败”

仿佛一场猜谜游戏,多少年后

我仍被一个扮做专家的老头

用纸币敲着额头说——

各位看官,这个人,仅仅是传说

雪地马

漩涡里的马,雪幕里的马

孤独的夜色里背着星空的马

伤心的马,失意的马

野火中烧成一堆白骨的马

雪崩的巨浪里冲上天空的马

流浪的马,绝情的马

愤怒的鬃毛发出呼哨的马

撞进岩石深处,如入无人之境的马

嚼灌木的马,吞碎石的马

在山岗和苍松之间

啜饮狂风又吐出狂风的马

在湖泊和幽谷深处

映出身影又放出无数身影的马

离群的马,垂死的马

在寂静的夜空下

沉默无语、泪流满面的马

在空空的马厩前

向着虚空悲伤嘶鸣的马

一场暴雪翻越燕山,命运的

洪流中,一匹马在飞

喑哑的乌云突然用一道闪电

照亮了它孤单的身影

石匠

山脚下是我家,山顶上

是我坟,我给自己凿的墓碑

就放在窗台下,等我死了

徒弟呵,两口石槽一合

你就把我埋了吧

我要的是永世不得翻身

我要得是石头不说话

拼死打石头,命硬不过石头崖

打下一块石头

东山就塌出一个窟窿

砸进一根钢钎,东山就裂开一道缝

兔唇,皴手,血眼睛

狗皮帽子下藏着一个丑鬼的疤瘌头

狼獾在崖下抱成团,蛇窟在

黑夜里射出绿光,日月星辰走荒原

风声的大脚一踏上山岗

万里冰川就发出开裂的声响

石匠凿出的条石,做了墓碑

石匠凿出的圆石,做了老屋的柱脚

石匠凿出的虚空,成了鬼魂的宝座

石匠凿出一个后来者,成了

时间的罪人。石匠凿出一个自己

在另一个世界

要受到多少鬼魂的追问?

我在山下仰头看,整个山峰

突然哗啦一下坍塌了

石匠的肉身和锤子,都归入了

呼啸的大风

我的头顶上,旋转着一片

烟尘不绝的凿击声

我的脑子里,像被打进了无数

嗡嗡叫的铁钉

雪人

我的世界,有丑陋的人群

和他们企鹅一样滚动的身影

有流泪的伴侣,为生育的问题

坐在雪地上哭泣

有鲜花样的仇人,大仇未报

就已枯萎。有伤心欲绝的婴儿

今天刚一出生,就把前世的委屈

哭得撕心裂肺

为了装饰这个世界

我有意模糊自己,我扮成

树身里的人,像野花那样咳嗽

像墓碑一样泥泞

我准备了一个身影,想在小路上

突然拦住一个走失的人

我准备的马车,在乡下的积雪中

像秒针一样旋转

它陷入岁月深处,始终无法逃离

每一次醒来,我都看见

那匹白马在流泪,我的白马呵

它慌乱不安,六神无主

它结了霜的脸颊,和颤抖的四蹄

还要在寒风中隐藏多久?

诗论:

        

一个人的诗学笔记(四则)

北野

  1、我的漫游,我的沉思

  石头的痛苦在于不能漫游,而灵魂可以做到。那么,另外的漫游者是谁呢?少量的人或其它有灵智的动物?特拉克尔命名了一只“蓝色的兽”,似乎可以穿越大地并传回风的足音。而“风是上帝之音”,它始终鸣响着上帝的孤独,这似乎是另一种无法确认的归宿。因为,它无法构成漫游本身。

  异乡人或者并不能完全包括灵魂。灵魂有不可思议之数,异乡人亦或与此相等。一个沉默的人、悲戚的人、面目不清或虚无的人,都会让我们相遇。可怕的是躲在暗中的人,并不为我们所知,他们同样占有一条光滑的路脊,并走在各自的途中。他们身份可疑,比漫游者更神秘;你可以在夜空的池塘里捞起星辰,但异乡人里其中的一部分,始终命运朦胧而冷峻,他们在你触摸和有所把握的时候,突然漏出了指缝。

  这就是说:灵魂是另一个复杂的社会,那些失踪者构成了灵魂中的隐士阶级。他们有自得其乐的志向,也有不可捉摸的命运?看来任意一份隐秘的心事,都需要重新理解,并被尊重。当我读到“石头是痛苦的山脉”,我才知道,任何一次地裂山崩,都经过了大地的深思熟虑,而人类生活在有限的光明之中,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而此时,“如果钟声传入各家各户”,我们需要做出什么准备?

  回到漫游本身并不容易。它是一面斜坡,一直伸进我们命定的时间里,因为“强大的死亡”并不能代替漫游者的终极目的,而死亡是关闭了沉思。所以漫游不是诗意的栖居,却成了一次精神漂泊,在一定的范围内,相当于陷入了另一种囚禁。所以某一部分的漫游者中,有一些人又屈从于还乡的召唤而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的大地,变成了重新被人生捕获的人;但肉体的死而复生并没有改变他们意志的消沉。更多的是:他们让周围身陷短暂快乐的人,突然有了警惕。

  说到这里,漫游者和灵魂似乎可以混同一体?其实远远不是这样,漫游者在我们的世界里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管他们是谁,或其中混入了谁。如果我们不把僧侣、流浪汉、私奔的人、乞讨者和现代隐士从漫游者的队伍里排除出去,那漫游的自由境界就会显得可疑,甚至那些丧失了国家庇护而被迫进入漂泊生活的阴谋家和他们的追随者,也会混入其中,沉浸在巨大的寂静之中并充分享受其快乐的灵魂生活将受到玷污,而迫使幽灵重返废墟,这或者已经背离了异乡者明媚的初衷。

  夜晚,当我一个人仰望星空,我就想:荷马的灵魂在哪里?他是否正带着特洛伊城下一个杀气腾腾的幽灵军团飞翔在风中?如果在某一个恰当的时辰,我突然在浑浊的江边,遇到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我是否需要把他当成李白的灵魂?而那些白天写诗夜里没入烟花巷中的女子,她们或者是李清照的化身?如果我说我是艾略特又重新活在世上的一个证据呐,似乎也没有人耻笑其中的狂妄,因为他恰好死于年,而那时我正出生;只是东方西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在其中打了一个洞,才把我们接在了一起?我的父亲吗——那个掘完了这个地洞又去挖出了自己坟墓的人?

  也许漫游者不宜于被具体为诗人,甚至是任意一个服从精神本质的身影,或超过腐朽生活而滞留在大地上的精灵们的后裔。感性的认识是:他们活跃在大量的城市和乡村,或紧紧围绕在我们的周围,用道德守护恶习,用肉体消耗人生,用未来画饼充饥。这其中,并不限制一些人成为现实中温柔或羞涩的野兽,以及隐匿在光环下的知名人物,或者另有一些在痛苦面前自己沉思和颤抖的人,也不能断定他们就是怀念灵魂生活的漫游者在今天的最后一次停留。当我在观望他们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思想者应有的迷惑和痛苦。

  为了灵魂的漫游,大地在未来也同样会宏大得游刃有余,并不会因为更多漫游者的加入而变的狭窄;即使地球毁灭于我一个人的幻想之中,还会有另一个星球来承载罪恶的人类。不同的是:漫游者的世界观里只有旅行而丧失了对家园的回忆。现在我们急切需要把地球上那些有用的东西挖干净,然后快些逃走;但是,如果没有一条像地球那么大的船,谁又能带走整个人类?看来能搭上这条船的人肯定不是我们——我们肯定是没戏了!那么,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会因为被抛弃在这片绝望的大地上而惊慌失措。一个丧失了大地的漫游者,前途又在哪里呢?这悲凉的结局,反倒完成了特拉克尔最后的赞美:“癫狂者已经死了,而人类却埋葬了自己!”。

  其实漫游者虽然内心强大,身体却可以缩得很小,扯过一片树叶就可以盖上自己。而一片树叶对大地的担心,纯属多余。所以,我一个人的思想一经写出,就已经报废,何况是一篇并不能控制生活局面的杞人之思。

  2、诗歌与时间,以及我所需要的破碎的幸福感

  每一个人都无法摆脱生命所赐——我说的是我们生活中的空间和时间。就是这短短的几十年,一个人的时代感已经形成——创新的愿望已经属于梦想部分。一个时代所凸现的伟大优点和它的错误几乎同样可见。一些正确的观点陆续得到验证,这些观点甚至来自从前。一些埋在土里的罂粟之花开始摆脱恶魔的嘴脸,并且得到好奇心的理解和重现,但一个错过了时代的精神成果依然显得遥远,它似乎只宜于在美学和道德方面给予足够的称赞,而获准需要嫁接和进入传统的部分其实已经面目全非——时间只对未来感兴趣,因为未来是希望和信仰的寄生之地。未来可以使人暂时忘记痛苦和绝望,而不生忿懑。人类虚伪的世界观已经把未来描绘的辉煌灿烂,类似于神的家园,人只需从中分享鲜花和果实而不再经历艰辛的时光,所以未来即甜蜜又虚幻。而我们今天的时代,又是时间中多少老死的鬼魂幸福的梦想呢?!

  波德莱尔不是地狱里回来的人物,他和但丁的心灵有所不同,也许他还可以容纳歌德的梦想,但他在绝望的角度谈到的幸福,却使他诗歌中的“人道主义”折断了巨大的翅膀。这种诗歌现实让我有了另一种想象,假设我们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你要在时间中选择哪一个朝代度过你的幸福时光?选择可能多种多样,春秋、东晋、唐朝……其实除了更远的神话时代中那些巨大的云霓可以托住人类飞翔的翅膀之外,哪一个时代都各有其艰辛和动荡。而一个诗人所需要的那座山岗已经在历史的变迁中改变了模样。往昔和今天一样,即便是桃花源也一样面临生态威胁,或演化成了道德的荒漠。看来生活中普遍的东西总是一致,不同的只是它的黑色幽默带来了种种荒诞:不同的时代风靡不同的浪漫。

  不幸的是人类本身,“要靠自己才能找到一切”,因为人有原罪在身。如果没有磨难让人更快地驯服,人类马上就会乱成一团,即使诗歌被注入了宗教的魔力,谁又能阻止住整个世界落入黑暗?世界太沉重了,像一块漂浮的巨大石头,烧起来有星辰的炽热,暗下去有陨石毁灭的寒凉。所幸我们一直满怀热望,像身体里烧着一把火,始终被自己所鼓舞和照亮。若非如此,人类早已坠入另一种生活了——像一块放弃了燃烧的石头。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想:虚伪的幸福感和世界观,只是为了维持一幕人生的悲喜剧不过早散场,除此之外,一个气象纷纭的时代,是不是将因剔除了寂寞和空虚的生活而变得空空荡荡?

  现在,诗歌带给我的虚无感和时间中的虚无感一样强大,那些极尽所能,搜检着美好幸福的词汇所拼凑起来的诗歌,充满了风光旖旎中的罪孽和伪善,而那些貌似权威并且始终穿梭在诗歌运动中的男人女人,则一半是野兽一半是火焰,还有一半也许有恶灵的身份,他们要把更多的人引入魔鬼的家园,之所以有很多人至今浑然不觉,是因为魔鬼也有意外的幸福感。而我夹裹于其中,只能选择“火焰”的身份,这样既给短命的时间一份希望,又给我冰冷的内心保留一份温暖。而我仍旧心存疑惑:这束火焰到底能烧多久呢?!

  肤浅的写作会赢得荣誉,独特的思考将加深偏见。维护经典并非保守,创造经典并非狂妄,只有鄙薄经典和传统的人,才在心灵里充满缺陷。那些被风花雪月教育得满脸欢欣和悲伤的人,不过是名利的收获和缺失所造就的宵小和瘪三,或不过是在时间中假装成熟起来的浮浪少年,即使他们熬过了人生百岁,他们依然蜗居在文字的襁褓和贫乏的想象力之间。相反的是:你的写作如果与流行的东西相悖,也许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它培养了艺术的自信和傲慢。另一个奥秘是:诗歌因丧失了普遍的阅读和欣赏而保留了狭窄的力量,并减少了被模仿的风险。也许自得其乐是其中的动力之一,但与其拉断了鼻子去装象,倒不如独享一个人心中的孤立和荒凉。正如时间之于诗歌,有能力接受其考验的人,时间也不损坏他的光荣和梦想。其实时间从不会考虑诗歌所要适用的标准。时间只是大浪淘沙,并不掩饰它的暴力和涤荡之心。

  视觉艺术启蒙于孤独,而诗歌与咒语和呻吟有关,一切艺术的发端也许并非循规蹈矩,但文明和真理从自然中分离出来之后就陷入了混乱,连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心灵都疲乏得像亚历山大崩溃的军队,即使后来的精神征服者占领了人类文明的高地,即使他们后来不断发现和重塑了秩序和道德,但我们依然在漫长的时间里失魂落魄,更多的人不可能像英雄那样生活,我们只是满怀激情又残缺不全的人,艺术如果呈现了部分现实和模拟了全部的未来,那未来又与我们何干?现实尽管是局部的,但它严酷的一瞬已经让我们命悬一线。

  诗歌只是最后的安慰,她和宗教的意义一样,宛如墓地上的花朵、伤口上的盐,她梦呓一样的祝祷让我们心中茫然。如果宗教是这个世界上“巨大无形的黑暗”(叶芝语),那诗歌或者就是另一个更大的黑暗。直到现在我才想,如果我对诗歌根本就一无所知,我今生将过的多么朴素、平静、安全。但现在一切都颠倒了:如果毒蛇是雅典娜的车轮,如果苦行僧是神的运动员,那么诗人就必是黑夜的塑造者,一个伟大光明的世界,必须有人给予善良的提醒,如同一个夜晚必须贯穿一个白天,如同富丽堂皇的天空必须有一道黑暗的闪电。诗歌的麻烦是宗教的麻烦。如果诗歌是一个完美的宗教,诗人中就永远会有忠诚的信徒也会有背叛的撒旦。直到现在我已经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我的眼前始终有个幻象,一个暗中的守门者在《俄耳甫斯》的诗句中替我告诉你:“普路托之门上的锁不可能打开,里面是一个做梦的人”。

  3、诗人不需要再造传统

  我们无法直面一个诗人内心的生存状态和文化冲突,但一个诗人的确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现象。我这样说已经远离了那些技巧、流派、纷争和社会功利的影响,创作者已经开始在诗歌的世界里重建了自身的秩序和辉煌,诗歌有了再次创新和开放的双重意义,一个新的精神空间开始焕发耀眼的光芒,假定这个空间就是诗歌的理想——一个诗人的梦幻之乡,那我需要再精确地描述一下:诗歌通过诗人的虔敬之心和伟大的胸襟获得了这样的现实,他得以在一个明亮的精神峰巅上实现了人类的艺术之梦,诗人做为其中的主角,有理由享受其中的荣誉和佩戴缪斯赐予的桂冠,这如果是我们的前辈诗人所创造的财富,那么,我们可否把它视为一种伟大的传统力量呢?“传统是革命的同义语”(西班牙诗人阿来桑德雷语),这让我们在寻找出发点的时候,是不是首先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现在,我们的诗坛上,创作和批评的气质并不缺乏,但它们有时又截然分开,这缘于创作者和批评家对某种现象的独立欣赏和偏爱,甚至是极端的恭维和追捧,其实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一个诗人最个人的部分常常出人意料地胜出,并成为长时间里一种独特的诗歌现象,而批评家的意见和建议则背道而驰,但这也不妨碍批评家从中获益,只是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丧失精确的判断和应有的目光。显然传统不属于墨守成规和盲目陷于已经成为经典的那一部分。传统是一个庞大的东西。打破传统或突破传统的说法与做法是多么虚妄。继承传统仿佛是空谈。但传统的历史记忆和空间感会把你拉入到时间中,让你意识到整个精神时代都是浑然一体的关系,而你也将从中获得自己的存在背景和一个人的画面感。

  传统就是这样奇妙而庞大,任何诗人和艺术家从不会单独摆脱她。但传统的力量有时又不限于古典的诗词歌赋,其实她可以来自各个方向:神话传说、野史、方志、杂记、地理之书、巫祝之词亦或政治家的巧妙辩驳等等,她或许同样可以提供一种神秘的文化想象,有时她或者就是传统的真相。传统有时也包括微妙的技巧——而技巧有时则更像一件新的艺术品,它呈现了文字的魅力和奥妙,呈现了一个诗人熟练使用当代文化的某一部分成果,并使这些成果具备了建筑品质和审美效果。而其中的创新部分总是显得微弱,有时又会被时间快速淹没。你试图加入的新花样,看似对完整的艺术秩序有所领悟,或者通过对一两个艺术家的盲目喜爱而放大到整个文化传统的把握,其实你仍然如坠云雾。在传统面前,我们需要谨慎而行,以免落入一个人无法自拔的心灵漩涡。

  “诚实的批评和敏感的鉴赏,并不需要注意诗人,而需要注意诗”,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反复说到的这句话,实际上对我们已经有所警示,他既直指诗人在阅读中的缺陷,也毫不客气地说到了不深思诗歌而是转移了注意力的批评家,他们的鉴赏似乎有所图谋,如果这种艺术修养确非文化积淀的浅薄所致,那他们心中的世界该是多么阴暗和可怕!我们又怎么能期待这样的批评家来为我们的精神生活拨云见日?我甚至怀疑: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批评才能仅仅是来自某种文化?

  用有限的艺术视野来训练自己的创作,肯定是错误的。其实我从来不否认天赋,不管是来自记忆、思考还是阅读,天赋都可能存在,但如果他总是蔑视经验成果,在诗歌艺术上他也不会轻易成熟。很少的即使是声名卓著的的诗人,也不可能带领你走出迷途。因为诗歌需要借助可靠的关系——传统与心灵。“诗人必须……获得过去的意识”,艾略特似乎也做了这方面的暗示。诗歌写作在一部分人手里,可以成为极其简单的事情,甚至游戏之作或行为艺术也可冒充诗歌,一个白痴的梦呓和一个疯子的自言自语,难分伯仲,偶尔也会露出诗人的面目;诗歌同时也不阻止一个文盲和一个流氓共同跨入诗坛领袖的宝座,但真正被时间留下来的人,是和传统与人类的文明果实站在一起的,他的艺术之光大于他保存于世的声望,大于他使用过的短暂的时空和梦想。如果我愿意把诗歌看成宗教,优秀的诗人永远是上帝派到人间来的歌唱者,他们对生命的怜悯和赞美,总使人类生生不息,充满繁荣与繁衍的信心和热望。

  可以肯定地说,一个诗人内心的经验已经远远超越了他自己的真实生活。这些经验也许并不能改变他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生存质量,同时也不能为他赢得一种快乐的物质生活,甚至还会有某种世俗之恶威胁到他的尊严和人格,这就会对一个诗人的心灵造成触动和压迫,迫使他做出复杂敏锐的思索,其中触动诗人灵魂的部分就是诗歌——这个时候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就出现了。“灵魂乃天赐,圣洁不动情”(亚里士多德《灵魂篇》),也许有更多的诗人并不适合这一条,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诗歌操作得风生水起,并收获其中的快乐。此时,如果我提到“艺术的个性”和“个体的个性”问题,这或者就是诗与非诗的价值观念不同所致?

  其实诗歌这种艺术形式,从诞生那天起,就丧失了公众标准和写作原则。“诗与非诗”的诘问从古至今,从西方到东方,俨然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如果一个连写作者和批评家都丧失了依据的艺术形式,仍然能活跃地生存至今,我想它一定有其奇异和奥妙之处——我们从诗歌的身上还能再次找到什么呢?在诗歌的发展变化过程中,语言、音韵、节奏、逻辑、以及稳定、均衡、和谐的感情关系都已经成熟,并且陆续汇入传统。这里还有另一部分人的功绩——那些狂热的人身上所表现出的独特的勇气和信心,都构成了诗歌狭窄的理想和衰落的理论,只不过是建议我们在文本上投入更多精力的声音少之又少——这近乎是一个时代智慧枯竭的明显特征。

  在原始时期的民间记忆中,敲着木铎的采风官成为了中国第一代的游吟诗人,诗歌当时还不会在公众的娱乐范围内离题万里,可以想象,游吟诗人的记忆力和仪式感一定非常惊人,正是由于他们的搜集整理和提炼,诗歌开始具备了较为明显的社会功能。诗歌最初期的讽刺、教育和安慰社会的目的从此自觉形成。中国的古文字或许是更适合于言情的一种感情载体。一个民族的日常语言在《诗经》等典籍中表现的那么复杂、委婉、幽静和精细,充满了远古时代我们祖先美好的品德和生长在他们周围那些草木世界的芳香气息。屈原、李白、杜甫、苏东坡、李清照……他们用诗歌维护了中国语言的尊严和美,维护了一个民族创造文明的源头活力和建设文化传统的神秘心灵。

  直到今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衰落于前人,因为我们没有力量维护和恢复汉语的古典之美,尽管我们有所醒悟,尽管我们从八十年代起就有许多人开始标榜“汉诗写作”,但对汉语的信赖和探索却一直患得患失。其实世界上从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像中国这样,五千年文明延绵不断,始终完善和建设着同一种语言,堪称世界文明的奇迹。对于中国的诗歌写作者来说,谁最终成为汉诗的“语言天才”,却要由时间来做出证明。十八世纪,济慈在指责弥尔顿的诗歌缺陷时就说:“英语必须受到维护”,那么到了今天,我们可否理直气壮地说:“汉语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

  我们现在不必把诗人的任务说的那么庄严和神圣,毕竟诗歌并不主动清除其中的游戏之徒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诗歌也不回答那些一直跟在身后的苦苦追问者,同时它也顾不上安慰那些追逐一生仍然满含着悲伤、疲乏和寒冷的心灵。诗歌存在于语言之中,但并不到语言为止。说到这里,我打算一个人先承认那些书写着民间小调的民谣手和有政治热情的宣传者为诗人,并给他们诗人短暂的荣誉,虽然他们的写作文学价值不算太高,但他们的混乱和懵懂并不伤害真正的诗歌,他们虽然保有小圈子中的文化观念和宗教意识,但他们只是缺乏诗歌的想象才能又喜欢乱喊乱叫的井底之蛙,扔一块石头,就会让他们停止鼓噪。

  特殊的是那些越过了大多数诗歌爱好者而闯入诗歌殿堂的人,他们是诗人中的行为艺术家和并不真正懂得诗歌的编者。行为艺术家自然有怪异的身影会提前让我们警觉,但那些编者却有着十足的市侩品德,他们在通讯录里把诗人们分成男女阵营,并从中细化出官员、企业家、商人和一穷二白者,然后他们按图索骥,四处结缘,像庙堂里的上师一样到处享受供养,吃肉喝酒嫖妓,交出自留地让那些有实力结缘的人种上一片烟火不起的庄稼。而真正的诗歌正躲在他们的身后享受着孤立和沉默。在我们这个时代,诗人的行为都是公开的(这里暂不涉及心灵),甚至有争先恐后的蜂拥之心,唯恐遭遇冷落而伤害了一个人的虚荣。在道德习俗的层面上,这些诗人的生活天分远远超过了诗歌的天分。

  经典不可能被重复,创新也许才刚刚开始?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精神长征,也许它没有硝烟,但它会一直缭绕在我们烽火连天的内心。诗歌没有家乡,诗人永远是流浪在大地上的孤魂。宽广而独特的人生观并不像诗歌的技巧一样,能在写作语言中有华丽的转身。它有时是幽暗的。它只潜伏在诗人的思想和肉体之中,并不因灿烂的语言、诡谲的意象和完美的形式而使诗歌呈现出艺术上的多样性。

  真正的诗歌排斥机智而靠近灵魂。而真正诗人的阅读和写作在狭窄的范围内只祈望出现心灵中无声的读者,它拒绝大规模的群众运动,它尤其厌恶那些在人生的意义上毫无再生愿望和生活理想的普通人成为其中的读者。一个诗人可以尝试多种实验,但他不能陷于破坏和荒唐,即使是必要的颓废也是相当合理的,因为命运既激发阴影也激发阳光。但生活中的无知状态却无疑于人类的堕落,诗歌既无法伸出手把它救起,也无法阻止荒凉的人性在其中滑翔;诗歌微弱的爱只能在失败者巨大的广场上,一个人低声赞美着人类生生不息的梦想和力量。

  4、思想、艺术与宗教

  众生以苦为乐已经成为习俗,因为众生需要社会。而动物们则另有乐趣,它们不需要我们的赏赐,它们以自然世界为心灵安慰,所以天国首先是它们的。我在《马太福音》中看到这些受到怜恤的人:虚心的人、哀恸的人、温柔的人、清心的人、为义受逼迫的人……他们是世上的盐,他们必须被丢在外边,让风吹拂,晒干皴裂,让更多的人践踏,同时接受上帝的教训。生命简单明澈,清亮如水,有结晶之美;实际上我们并不真正了解命运的真谛,我们总是在危险的快乐中忘乎所以,当我们的嘴里爆发出阵阵欢笑,我们的心里依然百味杂陈。

  沉溺于伪善的人只知道堕落和自负是一种罪,并不清楚解脱之法;执迷于道德的人以为自己肩负正义或为了上帝的荣誉,和虚无的格瓦拉一起出入同一片丛林。佛陀的方式是默想,耶稣的方式是祷告,而耶稣又说:安静,我不需要语言。可见智者的境界都基本相同,而一个人的思想里却只有自己,如同挂在塔尖的星辰,有高处不胜寒之虞,一旦逃离那一点,你就是流星,而塔消失了,你进入毁灭既进入重生。思想的代价在无名之处。

  《吠陀经》《古兰经》《易经》《道德经》《圣经》《奥义书》,是在真理面前醒来的人所写;态度凶恶、背信弃义、杀妻灭子、伤及无辜、累害别人是在命运里迷途的人所为。莎士比亚或迦梨陀娑在浑浑噩噩的沉睡中写下的主观之书,除了教人飘渺的审美和诗歌之外,他们无法让人解脱苦厄;从人类自树顶挪到大地上,从把尾巴卷到腰间直到它消失,我们这幅生活了几千年的肉体像陈旧锈蚀而又斑驳的大钟,任意一阵风雨,都会让它发出痛苦的低鸣。

  而人类反复重生,坚持要走到最终,幻想和未来感贯穿其间,上帝创造了农民、工匠、小偷、傻子和乐师、妓女和渔夫、贱民和享乐者,上帝又创造了一些疯疯癫癫的诗人做信徒,他们游走其中,胡言乱语,不断制造迷津,用以引诱那些命运里的迷信之徒。当一个人达到完美(这也是一种引诱)——在十四岁性成熟之后,人类遵从上帝之意开始复制自己,我们从此迈上了创造历史、享受现实和进入未来的漫长之旅。

  看来上帝并不反对性和生育。连耶稣也不反对(他不生子女,他生门徒),佛陀甚至因感谢供养而赞美施主。否则这动辄数千年的人类发展重任我们无法完成,只是它需要被注入节奏和秩序,人类生活才显得井然有序,不至沦入滥觞之境。所以伪君子和清教徒也肩负使命,虽然他们总是矛盾(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道学家总是些不幸的人!),而诗人要在其中扮演另一种角色——为其不断称颂和赞美,并用想像为人类构筑一所永久的居住之地。

  所以诗人命运尴尬,并不被上帝列为门徒——“上帝死了”,就是诗人对上帝的诅咒之语。耶稣和佛陀的途径都是通过“爱”吸引穷人,但它却对富人的财产形成威胁,因为“爱”显示了现实有所不公。而孔子和老庄几乎都是通过“仁”让更多的人变得愚钝,让更少的人用尽贪心;只有柏拉图的理想之国才住满了诗人和幽灵,所以那里一片虚无和荒谬。而在今天,当我明白了上帝的真正意图,我对生活依然痴心不改,但我对自己却信心全无。

  其实我们并不是特别渴望奇迹。我们只是需要在一定的范围内,享受安静、觉知、智慧和理解;像一个苍老的渔夫,碰到一块石头,就慢慢地站上去,然后撒网,他撒网的地方,也许是人群,也许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大街,或是时间中的任何一个渊潭,他都会网网有鱼,从不落空;幸福意味着永恒,而永恒需要时间和耐心,有时幸福又是一种象征,为了幸福的存在,其它许多东西都需要付出牺牲,这是创造幸福的必要条件。有福的人所获得的赞美只有时间才能予以确认,甚至连幸福本身也无法说出这个秘密,因为泄密者会被钉死在时间之中,如同希腊人杀死苏格拉底,如同犹大出卖了耶稣,每个小人都可能和珠穆朗玛峰作对,因为渺小的人对高度总有天生的恐惧和仇恨。

  不要以为一个受够了苦的人会爱上不幸。不幸只是偶尔发生,只有欢乐才是自然的。疾病总使肉体疼痛,同时迷信又使宗教荒谬,殉道者让信仰变得令人望而生畏,而死亡在战争和灾害之中像一场梦。此时不幸表现的很真实,即使上帝也无法给予帮助,当不幸的乌云低垂到命运之中,死神在你的身后拉开黑暗的大幕,这时我们没有蜡烛、没有手臂,我们无法逃避也无法帮助自己。上帝是一个陶工,我们被抟造成脆弱的陶器,然后被冶炼、磨砺、敲击、抛弃,破罐子破摔,惊慌的命运之中传出我们破碎的响声。我们有智慧惩罚自己但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处境,就像我们对错误不能自圆其说对幸福不能完整描述一样,人生的缺陷总使我们有迷惑不解的神秘之处。

  总有一天,我们不能再消弭这些忧虑。骆驼在沙漠活蹦乱跳,但却累死于一根稻草;麒麟从不徘徊在大地上,但它却命丧一朵白云;一颗秋风中疲惫不堪的心脏,装满了迅捷又沉默的病菌,疼痛漫延全身的时候,我有一张绝命书,要寄给远方,但远方太远,我命太薄,我扛不住这一再的风吹雨打和命运里的飘荡。当我挥别人世的时候,我终于属于远方了,但远方能扶住我破碎的身体吗?一个忧郁的人,一个饶舌的人,一个表面安静内心惊慌的人,一个在生活里复制了许多自己却形单影只的人,一个被众人逼迫得终于有了思想的人——而我:已经是一个在诗歌里横下一条心扭曲到底的人。

评论:

        

七嘴八舌说北野

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把“燕赵风骨”以诗的形式具象化的优秀诗人之一。他的诗立足燕山山脉、冀北高原和坝上草原,并远及北中国的浑厚土地,书写了人与大地的特殊关系,诗中带有野性的生命质感,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力,彰显了燕赵文化特质中的雄浑和豪迈;北野的诗来自于当下生活现场,他注视着时代生活中最接近土地和民间,也最接近时代根部的,反映着当下生活的本质;北野的写作视野宽阔,有切入生活的纵深,有横及历史和大地的宽度,也有俯视灵魂和苍生的高度,因而他的诗气势宏大而内涵饱满。北野诗歌的内在爆发力,和多数诗歌内敛、含蓄的表达有所不同,他的诗歌语言是张扬的、冲动的、接近原始状态的心灵呓语。他在诗歌中炸碎了他自己,坍缩成一个‘奇点’,并与外界隔绝。这个点并不安静,无时不刻地撕扯、震荡、糅杂、汹涌澎湃。北野的诗充分体现了“和世界对峙”的诗歌理念,他不断地挑战、抗争外部世界,但个体生命是渺小的,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痛苦;痛苦把他湮没了,也把他的灵魂切割成无数碎片——正是这些碎片,折射了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真实。诗人不只是思想成熟具有才情的诗人,更是具有使命感与担当的诗人。北野又是一位博学且颇具大气魄的思想型诗人,我给予一位诗人如此评价的几率并不高。他的作品的深度与力度,体现了一个诗人心灵积淀的智慧,厚度与重量,这种浩荡之气是我所看重的,也是北野必成大器的缘由。我期待着他在燕山那块厚重的土地上写出更为杰出的作品。

——郁葱

北野,他的诗有燕赵风骨在里面。河北的诗人中有这个传统,这个传统能够表现的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地方式的写作和他对地方文化的关怀,对河北这块地方进行重新书写和诠释,对河北文化重新通过内心的感触表达出来。《大雪落幽燕》这首诗歌,他和以前的帝王之气文人之气是不一样的。他更多地和一个现代人的心理放在了一起。“一个人被抛在后面是什么感觉/一个人被仇恨粉碎了还能控制结局吗/一个人的忧伤,一个人的切肤之痛/一个人的孤寂和流浪,这茫茫的人海呵/让我的血肉之躯突然卷起波浪”,这个燕赵大地就是因为京津冀的人太多了,和以前的荒凉不同,他始终保持内心和外部世界的对抗与对峙,这是燕赵之士特有的内心尊严的把持。

——叶延滨

北野的诗,在河北是个异数。他没有传统,他自己就是传统。我曾在一篇短评中这样讨论他的诗:他的诗有着复杂纠结的辩驳和互否,在意象的相互撞击和磨擦中环环相扣,强力推进,把读者推到无法置换的境地。在他的语言洪流中,几乎是泥沙俱下,思想,情感,哲学等等,都混杂其中,有着野蛮的冲撞力。他几乎是变戏法一般,把神话和传说融进现实中,让你透过语言的迷宫而看到精神幻象。他的诗,看似粗粝,大刀阔斧,却纹理缜密而讲究,满纸书卷气。他游刃有余地把看似对立的东西统一在一个艺术场域里,展示出高于生活的多面性,使语言直接变为诗。我非常佩服他的创造力。

——大解

我在北野的诗中看到了蒙克,也就是那个画下了《呐喊》的蒙克——北野的诗歌笔触鲜明、硬朗,甚至带有些斧凿之痕。在北野的诗中有一个吸纳的、回旋着的涡流,它会让你不自觉地沉浸下去,这点儿,和蒙克的绘画又有些相像。“沸水里现出小恶,相互是——鲜红的虾,渔人的灰身子∕砍樵的弱汉从飞奔的狐狸身上∕看出了前世的幻影”……北野先是建立了一块有着寒意的、荒芜的幕布,然后让幻觉的戏剧在这块幕布的前面上演,然后是,让你感觉自己已经置身其中,你接受着他诗句里的风吹雨打。北野的诗具有一定的叙事性,但他的叙事从不完整,而是片断拼贴的方式,转场做得飞快——北野要的就是片断集束,他要统合集束的力量完成他对诗意空间的营造。北野的诗歌有某种的隐秘性,你无法在任何一首诗中找见具有清晰面目的他,他甚至会故意隐去和他“当下”关联紧密的联线。

——李浩

北野不易读。他是个腹有诗书和有思想深度的诗人。北野的诗不好读。一者,他在诗中善分身之术。一会儿,他是深山中内心常有灰鹤般悲鸣的隐者;一会儿,他是世上劫富济贫的强盗,怒时杀人如麻,善时春蚕到死;一会儿,他是古时的穷书生,喜青蛇,爱狐女,为白骨愁肠百结;一会儿,他为反省灵魂而又去狱中陪众多死刑犯作客。二者,他精通修辞之术。北野长于运用比喻、夸张、借代、互文、用典、象征、通感、摹绘、拈连等修辞格,语言辞彩飞扬,意象新奇繁复,这与他激情四溢和旺盛创作活力的内在气质极为相符,同时使他的诗歌情感饱满、气韵贯通、意蕴丰厚。二术融通,北野便经常跨越时空,回到历史、回到时间的深处、回到人类的源头,作以史鉴今、今即历史的自辩,诗歌的纵深感和雄浑感十分强烈。

——东篱

北野是一个会随时变化想法的人,他从不被控制,他的诗歌也是一种随时会变化的诗歌。对于北野,诗歌仅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有机而自由的符号,绝非是一种束缚。他是一位在我们看到他的变化之前就已经变化了很久的诗人,在诗歌面前,他永远是一位开明的精神的君主、思想的天王。北野是一位善于用事物本质的假象将自己的本质隐藏起来的诗人。这种隐藏体现在诗中就是动机与效果。本质与现象会相互矛盾。无疑,这种矛盾为诗歌创作提供了难度。但在北野的诗歌创作过程中,这种矛盾性所引发的难度并没有成为他诗歌创作的羁绊。相反,正是这种有难度的创作,为他的诗歌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尊重。北野的诗,笔墨纵横,亘古通今。他的诗时常被一种穿越的气息充盈着,读他的诗有时候会令我们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身外之物。因为他的诗所覆盖的不仅仅是我们每一天都在濒临死亡的生命,更有我们漂浮不定的永生的灵魂。他的诗在打碎了我们此在的这个世界之后,又用他自己独有的诗歌表达方式创造着一个新世界,但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与他打碎的那个世界是相通且息息相关的。他与本来那个世界的貌合神离,也不是在逃避,而是在对他所打碎的那个世界倾注着更大的敬畏与爱。这需要勇气和胆量,并非每一个诗人都能做到。北野就是达到了这种境界的人。

——青蓝格格

封闭与开阔的文化地理观念。在文化地理学视野中,特定的空间和地理位置始终与文化的维持密切相关。八百里燕山拥有一个澄明的神话时代,它是一个渐渐被遗忘的文明福地,神农、皇帝、后羿、大禹都活跃于此。北野笔下的燕山风骨气象万千,视野开阔又极具冲击力,洋溢着雄浑的文化地理的气息。从《燕山上》《承德:我的乌有之乡》等诗歌作品我们可以看到,燕山既是一个封闭的地理空间,又是开阔辽远的文化空间、心里空间,或者说它是诗人的精神气场。其笔下的燕山不再局限于景象的有形,而是具有宽广的不可测量的思想的深度。他的诗歌淡化了对地理景象的细节描写,那里空间是无限延展的,寄寓了诗人的梦想、生命追求和无限的文化创造力。在封闭与开阔并置的文化地理景观的对峙中,诗人为我们呈现出燕山地理与文化独特的气韵、气度,诗人置身开阔的和弦之中,演绎着通往内心深处的曲调,那是心灵的还乡曲音,那是远离故土的长调。燕山:虚构的场域与“人间地粮”。华莱士·史蒂文斯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感官场地,它之外不存在其它。每人的场地都有所不同”,北野笔下的燕山不仅仅是时空的地理或地方志的实写,它还熔铸了不少虚构的元素。很显然,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心智强大的诗人,其虚构的目的是使“实际生活”本身更完整更真实,并从生活的表现中寻出当下生活与“历史的真正而原初的关系”,其真实的意图是再现生活的“实际性”、真实性。在这个场域中,他充沛地感受到每个人世风物的诗意并自觉于现实人生的拯救……他以强大的心智击碎所有被虚构的假象,以包容悲悯之心还原生活的悲剧;以沉默、庄重、坚实的耐力去砥砺遗忘的冷漠、打破真空的谎言。在《一九六五》等几首描写饥荒的诗歌中,他略过痛苦和死亡的恐惧,以看似虚构的想象叙事,以冷静的隐喻笔法洗刷记忆的饥荒,肃清被历史漠视的无辜消逝的生命,为不可救药的事实灾难留下呼吸的温度和思考的疼痛。他的诗歌写作秉具着悲悯的现实关怀,在人间的气味中洋溢着理想的人性光辉。诗人的历史与时间打诗意。北野是有写作抱负的诗人,这体现在他对历史和时间的独特理解与表达。他说“我想用一个诗人的命,换回更多人对燕山的历史记忆,包括时间给予的欢娱和伤痕。这不是诗人的地理标签,这是命和责任。”他不用宏大的笔法描写历史事件,也不停留在对现实的一瞬的再现,他试图在从历史回述中表达现代生命的细微感悟,因为在他的逻辑观念中,历史是“从某个当前而来的历史”,他的诗歌将对历史的追问与“当前”联系起来,这是一种从当下出发回溯当下的历史探究方式,在这一过程中,他沉浸与处理历史与时间的关系。从对历史的追问中引出了“实际生活”的“时间性”的思考。在《月亮的旷野意义》一诗中诗人写道“那个喝凉水都说幸福的人/把旧钟表擦了一遍又一遍”。当诗人从当前出发深入历史与过往,过去之物对此时此地的“实际生活”而言就有了重大意义。由此诗人说“这样的人如果奢求诗歌成就,必依赖于时间所赐。而时间是无语的,它从来也不回答一个人的追问。”他以精神游走的姿态连贯了时间的意义链条:“而我想学习和思考的东西,几乎都不在今生,它们贯穿了所有人类和物类,有时,它们也直接没入虚空,这让我常常有时空交错之感。”其笔下时间的诗意在于“借用时间之口才能说出再生的秘密”。“志怪诗写”与主体身份的多元变幻。这一特点强化了北野在燕赵七子中的辨识度,是他最为独异的写作特点。他的诗歌中游走着亡灵、鬼魂、花仙、狐女,还有羽扇纶巾的书生、女香客,既有原文本的互文原型,又有神秘的再书写和塑造,他营造出神、人、鬼的世界,三界互通,众生平等,天使与狱卒并置而谈,死神与创世之光交互,神秘的氛围与现实的隐喻,构成了其诗歌的巨大张力和表现力。此外,北野对现代生命经验的书写是建立在现代人身份的思考上的,诗写身份的多重变化旨在探索现代人不同的生存方式,探究生存的不同处境的因由,接纳的同时给予反思,标出心灵的刻度。

——孙晓娅

北野诗歌的通灵、繁复、想象、神性,都能使我快速进入他诗歌的迷人状态。“迷醉——诗的迷人,酒的醉人”进而“通灵”。他有一颗巨大的永动的水晶球,变化奇妙。他在我心目中的一个形象,正如他自己概括的那样,骑在燕山上酿酒写诗。燕山是高度的体现,无限向上就会接近太阳神,而他酿造美酒,酒作用于北野的个体生命里约等同于迷人的酒神与诗神的合体。北野诗歌语言的洒脱、诗意的恣肆和人生体悟的疼痛,都给人以生命力的强大、充沛之感。北野的诗与酒都带给我无尽的快乐。

——韩文戈

诗人的故乡在燕山深处,既以北中国为依托,又于峰峦中托举着历史遗迹——避暑山庄。自然文明赋予他的诗以“大雪落幽燕”的浑茫和与晚霞夕照相接的瑰丽。但滞重的历史神话和翻转而来的现实经济神话,却使他的生存现场陷入尴尬而险峻的双重困境。因此,他与世界的对峙,就不仅要颠覆历史,消解对立,直指人性,而且要面对物欲疯长,意义虚无,扶持行将殒落的灵魂。他是一个孤独抗争的斗士,以悲悯和“另一种视野”,俯视大地与苍生,以图救赎。适应历史的断裂和生存的破碎,他的诗歌话语,铺排而冲腾,意象奇崛而突兀。置于紧张而严肃的思考中,力求找回人类与宇宙创世的生命基点,以此缝合历史,癒合生命,进而让心灵的碎片折射一个时代的真相。沉重的使命与担当,不能不使诗人远承“建安风骨”,借助地域风物,而形成自己的艺术风范。他的诗,从内质与形式上都卓绝地演绎了悲壮苍凉的燕赵诗风。

——苗雨时

北野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写作经历了,他出版过诗集,也写出过无愧于诗人称谓的好作品,但读者似乎还对北野缺乏充分的认知。北野诗歌作品的冲击力,来自他的思想激情和语言激情。也许,北野的思想并不明澈;也许,北野的思想还不够尖锐;也许他什么都没说,也许他说出了一半,也许他说出了一切。诗歌并不明确告诉你,为什么,怎么办,还将发生什么?诗歌只给人启示:其实一个诗人根本无法为此坚持一生,哪怕是几分钟?更为重要的意义是,我要说明,北野诗歌的丰富和多样性——“就像拿破仑攻入俄罗斯,它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乌拉尔山脉”(诗人佛罗斯特语)。

——简明

荡荡之气,御于野。北野之诗歌气象,神秘、开阔,庞杂、野性,犹如坝上冬天之大风,卷着落叶、泥沙、冰雪向着密林深处,猎猎狂飙。大解说:“北野在河北诗坛是个异数。他没有传统,他自己就是传统”。此话抓住了北野诗歌的精神指向。在诗歌写作越来越无方向,越来越无质感、越来越狭小的今天,北野的诗歌对于我们疲软的心灵突生出一种思想深邃,一种精神提升,一种刚强的欲望。北野的诗歌具有神的视角,站在燕山深处承接大地之气,在诗歌中,他无限地接近灵魂。以开阔的胸怀,以厚重的历史背景把地域写作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他以历史回述,呈现现代生命之疼。以现实主义融合虚构场景,试图找回一个地域的历史记忆。在写作指向上,北野是一个有着深度自觉精神的人,这使得他走的越来越远。我在一篇文章写到,在河北诗坛,进入中年写作的诗人中,写的越来越好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韩文戈,另一个就是北野。北野的诗歌意义被诗坛长时间地忽略,他诗歌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他诗歌的方向性和独特性,都值得更多有眼光的评论家去剖析、解读和挖掘。

——蒲素平

北野的诗是有生命力的,是亦真亦幻的。这种亦真亦幻的生命感,常常让我觉得置身于一种神灵般的呓语之中,他的语言和想象就像粮食酿出的酒一样,是粮食又不是粮食,是精神化之后的粮食,就那样浓郁而恣肆地流淌出来。例如《饮者》这首诗的下面两句:“都需要逼出身体里的水/都需要把时间变成一只山顶的坛子”、“他们坐在纸上/连成一串,郊外落叶如蝶”。这写的是粮食酿酒、饮者醉酒,其实指向很清晰、很写实,但事情在这样的语句中一出来,就很不俗,很惊艳,想象和修辞都很奇崛,像喝醉了一样,有仙人气。再如《饥馑之诗》、《要有光》等几首,都有一种神诡的魅力,充满了一种原始生命力,可谓是精神旋律的原生态唱法。而《江南》一首,各种人与物走马灯式地亮相:妓女与怨妇互喷的毒汁、杀鹭鸶者与杀猴子者的“瘦”和“微笑”……这之中不乏阴冷之人与事,但各自都能写得神情矍铄、光彩流转,然后倏忽即逝。北野诗歌里这种神秘流转的光彩,十分迷人。

——李壮

北野堪称“微物之神”,有句话叫“没有上帝的神秘主义者”,似乎对于他也是适用的。我阅读的感觉使我更愿意把他当作散文诗式的诗人,他有一种缓慢而不时打滚儿的苍厚。日常生活中的神秘,表面上是众神,是万物原始之灵,背后呢?是一种规律感,天地不仁,在时光背后,大自然以一种“人格化”的形式运作,给你光也给你死亡。北野把握住了这种多面向的内在之主,无论物体抑或意念,好像谁也能影响谁(生或者杀),但都被某个谁影响着——他最大的企图似乎是把诗歌创作与那个人格化的大自然及其时光中的一切都同一化,既是众神之舞,也是个体之蹈。在此背景上去感受其内在的轮回纷变和历史感。

——曹英人

看过北野的文字,没人能够怀疑,这是个生来适合与诗为伴的人,细腻缠绵痴心,芬芳悱恻情怀。爱情,鬼魂,灵与肉,他喜爱挑战一切不好掌控的物事,将之铐进文字里,偏着头欣赏它们翩跹。书生的爱恋,墓地的月光,燕山的秋风,无形无影的东西在他笔下,都是千般神采,万种风情。北野的文字,似乎从笔尖流出时便带了浑然天成的诗意,结出一片晶莹剔透,包裹着赤子之心。北野有才情,也丝毫不吝啬他的才情,他喜欢把碎玉般的词句满满地捧在手心,慷慨地奉与你。他的才华不是火焰,不会因给予而减少;它是琥珀,时光愈是打磨,愈是透亮。北野的诗处处危机四伏,风起云涌。酝酿着风暴,隐秘地成熟着。你不能相信他诗中的红艳,因为下一秒面对的便是凋零;你也不能触碰他诗中的热烈,因为热烈灼烧后便是彻骨的凉意。是的,你都知道,但你还是心甘情愿地扑向它。相信了,那镜中花便模糊了,衣袖再也擦不净那重影;碰到了,那水中月便碎了,丁零咣当地从你的指缝间落下,在深夜里毫无规则地敲打在你的心上,便失了神。诗人最爱给生活挑刺儿,也最能直面自己灵魂。诗人最为奇妙,他们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有鲜辣犀利的文字,他们骂起生活来酣畅淋漓,剖析起自己也是毫不手软。或许诗人本身就是流浪在大地上的孤魂,无休止的精神长征是他们的宿命。所以,他们疲倦无比,却笔耕不辍。

——马兵

说起北野,我们首先会想到酒,想到李白,想到诗,想到诗酒身份的北野。北野先生是一个诗人气质浓郁的人,他的诗人气质迥异于一般人对诗人的肤浅印象,他显得那么坚实,阳光,正大;他表面平静而内心涌动着海洋般的动荡;他很“酷”的强壮身后内心里却有着细腻丰富的爱与善良;他是那种放得开、收得住的人,敢爱敢恨,能起能落,宽容但也决不手软的人;他仿佛内心里深藏着一种宗教,多思少言,特立独行;他也是一个不容易被人影响和左右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倾心于他所忠诚的精神的人。他的生存大观和生活的细枝未节,都浸透在诗意的氛围中,他营造和带出一个“场”和一种效应,很好地维护了诗人和诗歌的尊严。他的诗歌充满了对“梦、神话、自然万物、诗歌”的探索,让人很容易就接受并认可了正在朗读的确实是诗歌,并读着读着悄悄地就钻进诗歌的王国。北野先生是当今时代,真诗人中不可多得的真诗人之一,我们必须肯定。

——马千驰

北野的作品很冷,也很硬,有汉子的冷抒情味道,他以不露神色的表情讲述着存在者与世界关系的真相,阅读他的作品,会感到语言寒冷刺骨,有些语言甚至硬得需要以流水的耐心咀嚼……

——灵焚

北野是一个敢于注视“天空”的人。中国诗人不少,敢于注视“天空”的不多。这并不是说人间关怀不重要,而是说注视“天空”——对宇宙、生命永恒性和普遍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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